对话，跨越两千年；邂逅，司马迁密码。

周勃、周亚夫父子二人“挽狂澜于既倒，扶大厦之将倾”，从而功名显赫。绛侯周勃是汉朝开国功臣。在诸吕危刘时，他与丞相陈平共谋诛诸吕，迎立汉文帝。其子周亚夫平叛七国之乱，保住了汉景帝的皇位再立勋功，由此父子二人被司马迁写进了世家。

在《陈丞相世家》、《淮阴侯列传》、《樊哙列传》、《贾谊列传》中司马迁均曾多次提及“绛灌”，“绛”是指绛侯周勃，“灌”则是指灌婴，以至于后世有“绛灌无文”的说法。而司马迁将二者并列，意味着灌婴与周勃有颇多相似之处，甚至功勋等同。

在《高祖功臣侯者年表》中周勃功劳排名第四，封赏八千一百户；而灌婴排名第九，封赏五千户。但是，灌婴比排名第八位的汝阴侯夏侯婴多一千一百户，比排名第七的鲁侯、第六的曲周侯郦商均多二百户，与排名第五的舞阳侯樊哙等同。

虽然司马迁在《史记》中为其列传，但灌婴与樊哙、郦商、夏侯婴合传，且又被置于最末位，生平好似平淡无奇，大概因此为后人所忽视罢了。

樊哙在鸿门宴中直闯项羽大帐，智救刘邦于危急时刻；郦商在刘邦起事之初带队伍加盟汉军，况且还有哥哥郦食其，故而名声大噪；夏侯婴则是历经四朝的“御用老司机”，甘心俯首为“仆”，多次靠“御”技带刘邦逃脱困境……

而灌婴呢？

大概是为人低调，往往容易被忽视。

其实，无论是刘邦消灭楚军，建立汉朝；还是铲除诸吕，迎立新君，灌婴均立下了赫赫战功，在关键时刻同样发挥了“定海神针”的作用。

01灭秦灌婴以勇战出名

灌婴原本是“睢阳（今河南商丘）贩缯者”，即卖丝绸的小商贩。刘邦占领沛县起义之后率领义军攻打秦军，“略地至雍丘（河南杞县）下”，当攻打到雍丘附近时，秦将章邯战败楚军杀了项梁，项羽、刘邦全部撤退到彭城地区。

当时刘邦驻守在砀（今河南夏邑东南），灌婴加入了汉军，跟随刘邦四处征战。灌婴以“中涓”身份开启战斗模式，而后不断立功不断受赏，“赐爵七大夫”，“赐爵执帛，号宣陵君”，“赐爵执珪，号昌文君”。

“中涓”是负责打扫卫生的随从，在军中虽然地位很低，但因为接近一把手，所以说也很重要。平阳侯曹参、信武侯靳歙、绛侯周勃等履历中都有“中涓”的经历。

“沛公立为汉王，拜婴为郎中”，公元前年，刘邦被项羽封为汉王，灌婴被提拔为郎中。“郎中”则是管理车、骑、门户，并内充侍卫，外出征战的官吏。灌婴任职从中涓到郎中，说明一直备受刘邦信任。

灌婴在建汉前征战中，司马迁记叙用了“疾”字，“疾斗”、“战疾力”，“疾力”、“疾战”。“疾”字应该是奋力、用力的意思。也就是说灌婴虽然每次作战格外勇猛，却不像“曹参身被七十创，功最多”，又不像周勃屡次率先登城，多次立上等功。

汉六年（前年）正月，在刘邦首批封侯的名单中，灌婴因战功赫赫而入围。“上已封大功臣二十余人”，在这二十多人中，灌婴功劳与曹参、周勃不分伯仲，只不过曹参、周勃最早追随刘邦，而且还都是“沛人”；樊哙除此两点，还是刘邦的连襟。

02楚汉争霸灌婴的功绩

从司马迁对灌婴的记叙来看，在楚汉争霸中，灌婴在三个方面为刘邦建汉立下了汗马功劳：

第一，挫败项羽骑兵军团。

汉之二年（前年）冬，项羽在齐城阳作战，打败了田荣，已经平定了齐地。岂料，楚军烧杀掳掠，再次激发齐国造反，于是田横又拉起反抗大旗。项羽虽然得知刘邦从汉中东进关中，但是已经与齐交战，想要平定了齐地，然后再去打刘邦。

汉二年（前年）四月，“汉王以故得劫五诸侯兵，遂入彭城”，刘邦趁此机会收服了塞王司马欣、翟王董翳、河南王申阳、魏王魏豹等，率领诸侯联军“凡五十六万人”，占领了项羽的大本营——彭城。

项羽听说老窝被端，于是让将领继续平定齐国，“而自以精兵三万人”回撤彭城。项羽这三万精兵确实厉害，从早晨到中午打进了彭城，重挫刘邦联军。项羽指挥精锐一路追杀，直至荥阳。

“楚骑来众，汉王乃择军中可为骑将者”，刘邦意识到自己没有骑兵与项羽相抗衡，才变得这么被动。于是，刘邦决定从军中选择将领组建骑兵，“皆推故秦骑士重泉人李必、骆甲习骑兵”，受推荐的两位将领都是秦军降将，他们擅长骑兵作战。

李、骆两人颇有自知之明，担心威望不够，要求另选主帅，他俩甘愿做助手。“婴虽少（年轻），然数力战”，最终重担落在了灌婴身上。灌婴果然不负众望，“将郎中骑兵击楚骑于荥阳东，大破之”，率领新组建的汉军骑兵军团大败项羽骑兵军团。

第二，大规模破袭楚军后方。

“齐土已定，韩信自立为齐王，使婴别将击楚将公杲于鲁北”，韩信攻下整个齐国后，向刘邦申请自立为齐王。随后，灌婴受命对项羽的大后方进行大规模扫荡，从鲁北转南到傅阳，继续攻打到下相，又渡过淮河打到广陵……

灌婴此次破袭项羽后方，应该是受刘邦命令。“受诏别击楚军后，绝其饷道”，在此前组建骑兵军团之后，灌婴曾受刘邦命令率军奇袭项羽后方，断绝了楚军的运粮通道，从而为缓解了荥阳的压力，也阻止了项羽继续向西进军的可能。

灌婴率领精锐骑兵，横扫楚境攻克和迫降了大部分城池，“下邳”，“下下邳”，“降彭城”，“降留、薛、沛、酂、萧、相”，斩杀和俘虏了项羽一大批高官重将，致使楚军后方全线崩溃。

当然，在《项羽本纪》、《高祖本纪》以及《彭越列传》众将在楚后方游击奇袭归功于彭越，“当此时，彭越将兵居梁地，往来苦楚兵”。司马迁如此记叙，贬损了灌婴的功绩，也让后世读者容易忽视。

如果说彭越游击战是对楚军大后方点上奇袭骚扰，那么灌婴的骑兵出击，则形成了面上的打击。灌婴在楚地斩将降兵攻城掠寨极大地震慑了楚军，这是项羽被迫同意“鸿沟议和”的关键，也是刘邦最后能歼灭项羽根本所在。

第三，追杀项羽于乌江。

“项籍败垓下去也，婴以御史大夫受诏将车骑别追项籍至东城（安徽定远县东南），破之”，项羽兵败垓下，突围而逃。刘邦命令御史大夫（身份变化，职务提升）灌婴率领骑兵追击项羽，项羽逃到东城，岂料被随后而至的灌婴打败了。

“所将卒五人共斩项羽，皆赐爵列侯”，灌婴率领的士卒中五人分的项羽尸身，都如愿得到了封赏。在《灌婴列传》中，司马迁记叙的相对简单，在《项羽本纪》中更精彩一些。

垓下被围，项羽起夜时听到四面楚歌惊呆了，“乃悲歌慷慨，自为诗”，项羽的个人演唱会富有激情而感动，“泣下数行，左右皆泣”。项羽唱罢，“乃上马骑，麾下壮士骑从者八百余人”，在八百保镖的护卫下冲出包围逃走了。

“令骑将灌婴以五千骑追之”，刘邦下令灌婴率五千骑兵追杀。“项王渡淮，骑能属者百余人耳”，项羽渡过淮河，跟随的骑兵仅剩下百十个。在阴陵（安徽定远西北）项羽“迷失道”，又被“田父”（种田的老人）坑骗，“乃陷大泽中”。

灌婴因此才追赶上项羽。“项王乃复引兵而东，至东城，乃有二十八骑”，项羽又折返向东去，到了东城，身边仅剩二十八名骑兵。然而，项羽面对“汉骑追者数千人”临危不惧，最后一役，以己方仅折两人，斩杀对方百十人的骄人战绩英勇谢幕。

至乌江江边，项羽自刎。王翳、杨武、吕马童、吕胜、杨武五人分裂项羽尸身。《项羽本纪》对灌婴并无过多记载，这颇让

如果非要给灌婴再列一条功绩，那么辅助韩信平定齐国符合标准，不过司马迁将这份功劳记在了韩信头上。“以御史大夫受诏将郎中骑兵东属相国韩信，击破齐军于历下”，灌婴在平定齐地时俘虏击败齐将达四十六人之多，可见同样战绩卓著。

0迎立代王灌婴贡献不可忽视

刘邦在世时灌婴未曾受猜疑，在平定韩王信、陈豨、黥布造反中，又屡立战功；孝惠帝、吕后期间，灌婴不仅独善其身，还赢得了诸吕的信任。

在诛杀诸吕，迎立代王，灌婴做出了巨大的贡献。

吕后死后，吕禄任上将军，吕产为相国，两人同时掌控着卫戍京师的南北二军。齐王刘襄在其弟刘章的鼓动下，率先起兵西进讨伐吕氏。

“上将军吕禄等闻之，乃遣婴为大将，将军往击之”，吕禄等听闻齐国举兵袭来，于是派遣灌婴为大将军，率兵迎战齐王刘襄。“欲发乱关中，内惮绛侯、朱虚等，外畏齐、楚兵，又恐灌婴叛之”，诸吕有起兵改朝换代的想法，但是内怕周勃、刘章等，外畏惧齐国刘襄、楚国刘交，还担心灌婴反叛。

“婴行至荥阳，乃与绛侯等谋，因屯兵荥阳”，灌婴率重兵进驻荥阳，与周勃谋划发动政变，同时与齐王刘襄取得联系，约定共同诛除诸吕。有了灌婴的强力支持，周勃、陈平这才敢在京城放开手脚。

从《史记》记载来看，诛杀诸吕、迎立代王首功是太尉周勃，其次是右丞相陈平。但是，“太尉绛侯勃不得入军中主兵”，周勃虽有太尉职务并无兵权，而灌婴驻扎手握重兵为周勃、陈平铲除诸吕起到了“定海神针”的作用。

灌婴除了在铲除诸吕中立功，在迎立代王刘恒中的更是功不可没。“今寡人率兵入诛不当为王者”，齐王刘襄率兵西进讨伐不应该做皇帝的人，言外之意自己想取而代之。而灌婴扼守荥阳，“风（示意）齐王以诛吕氏事，齐兵止不前”，将刘襄挡在函谷关外，如此周勃、陈平才能选立刘恒。

汉文帝继位后，“乃夜拜宋昌为卫将军，镇抚南北军”，入住未央宫当夜下诏由亲信宋昌接手京师卫戍部队。既剥夺了周勃兵权，又确保京师和自己的安危。接着任命周勃、陈平为相，灌婴为太尉，执掌兵权，可见汉文帝对其信赖。

对比绛侯周勃，灌婴是一个值得汉文帝信赖的人。刘邦信任他，让他当了自己骑兵军团的总指挥；惠帝、吕后信任他，“以列侯事孝惠帝及吕太后”；吕产、吕禄信任他，危难之时派他率重兵驻扎荥阳并“平叛”。

前年，周勃被免丞相，灌婴接班。当年，匈奴入侵北部边境，“令丞相婴将骑八万五千往击匈奴”。如果不是济北王刘兴居造反，匈奴可能不至于到汉武帝时代打的那么辛苦。过了一年多，灌婴在丞相任上死去。

如果将周勃父子比作汉朝大门两侧的柱石，那么灌婴则是隐藏在墙体内的顶梁柱，虽然表面看不见，但是却实实在在的支撑着汉朝的江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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